阮掌门死了!
典苍派阮掌门死于无极门独门绝技玄天诀之下!
筋脉寸断,当场毙命!
于是,江适清、祁衍第二日起来听到的便是这么一个消息。

消息一出即惊起千层浪,瞬时传遍大江南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江湖上一时就像炸开了锅。
所有苗头都指向一个连听闻都要颤上几分的词——玄天诀!
玄天诀
——无极门的独门绝学,学会一招便足为绝顶高手,多少人为之拼上性命只求窥得一斑的绝顶武功;
——无极门一向保密至深的独门绝技,掌门独传,天下唯一令伤者筋脉寸断必死无疑的不容错认的独门秘技!
所以事情看似很明了了——无极门玄天诀的传人杀害了典苍派的掌门!
但是看似明显的事疑点也恰在这里——玄天诀只有无极门的掌门世代面传,而无极门前任掌门南宫徇过世七年,现任掌门……至今空位!
也就是说,玄天诀当今世上无人得授——至少表面看来应是如此。但是正是这失传的武功杀害了典苍的阮掌门!所以这事就成了一个悬案。但是即便如此,所有的苗头也还都是指向了无极门——以玄天诀为独门秘技的无极门。

“怎么会这样……”英气的眉头拧在一起,锦服公子面色凝重。
对面的素衫人没有搭话,只是微垂着首。
片刻沉吟之后,锦服人投来征求的眼神,素衫人分毫不差的对上——两日的功夫,默契却不可思议。于是不言自明,相视即是相知——且不说阮掌门过世江适清理应前去、调查无典之事的祁衍更应前去,而且就算他二人此去无极,恐也是扑空一场,典苍掌门过世无极门的艾公子又岂能不去?!
所以二人一个对视,决定就已经有了——改道典苍。

※ ※ ※ ※

典苍派上下已然被黑白二色装裹得肃穆凝重,空中都似充斥着各人的悲痛与愤恨,而这压抑的氛围下又隐隐透出令人恐慌的暴动气息,派中上下人人在惴惴不安中苦苦压抑,一旦触及怕就要爆发出来。
现在的典苍派就跟八年前的无极门一样,掌门突然过世,各派分裂,群龙无首,眼看又是一场内乱。但是,当年的无极门有艾公子以一人之威力挽狂澜,可如今的典苍派又到哪里去找第二个艾公子?!
现在的典苍派中卓远一派与萧沭一派相争不下,掌门的被害又令众人惶恐不安,一时间派内派外危机四伏。

迈进灵堂这种压抑不安的情绪就更加浓烈了,阮掌门过世所带来的的悲伤远不足以盖过这件事给众人带来的恐慌。
“江适清江先生到,赫连门下祁衍祁少侠到!”
灵堂中其他门派的的人听到通报多数不约而同地望向门口,这自然看的不是祁衍,只是不知慕家江先生阔别两年之后在此时重现他们各自心中感慨如何。
素色的长衫却只是默默地在灵堂前上香,带着应有的恭敬与凝重,三炷香奠拜完毕之后,再转身与众人一一拱手还礼客套问候。最后走到主席一侧,看到眼前比记忆中憔悴些许的俊朗男子,喉咙却涩了涩。
还是对方先开了口:“适清,你回来了。”
并没有多说什么,江适清只是看向对方眼中的悲痛,轻轻颔首:“请节哀。”
之后并没有更多的接触机会,男子继续作为并无子嗣的已故阮掌门的首席弟子站在晚辈亲人的位置接待来宾,江适清和祁衍则与其他来宾一样进入接待厅。
继续和各门派的人招呼过后,二人捡了角落的位置坐下。

“这件事决不能就这么算了,一定要取凶手的首级以慰阮掌门在天之灵!”
“没错!此事我等定不会坐视不管!”说话的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看来从此以后江湖上的确再难平静。
“据说当时在场的弟子说,被发现时阮掌门已然气断身亡,房间内甚至连打斗的痕迹都没有……”
“这么说是一击即毙?”
没有一个人再接话,厅内在座的人似乎都被这个说法慑住了。
半晌,德高望重的清尊道人才开口:“天下武功,能胜过已故阮掌门的寥寥无几,贫道亦没有十足的把握,要论及恐怕也只有赫连尊主能在一击之下得手。”
“怎么可能是赫连尊主!”众人马上反驳。
清尊道人亦马上抚须颔首:“的确。但是除去赫连尊主,恐怕就只有齐霄宫宫主和当年的东青岛主有这个修为了。”
于是又是一阵沉默。东青岛确实是有这个能力的,但是八年前岛主莫名致信赫连家归隐匿迹,而外人又对其位置毫无所知,所以整个东青岛从岛主到教众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至于齐霄宫,还是那句话:祁连深山齐霄宫,人人惧而避之避而走之,擅闯之人绝无生还。所以这两个假设是不可能而又可怕。
“道长莫要忘了还有一人,”有人似是突然想到,“无极门的严觉公子!”
众人一听惊嘘不断,清尊道人也不禁双眉紧蹙,但又忍不住微微颔首——的确,再要说恐怕也只有他有此等武功了。
无极门的严觉公子,少年成名,十八之龄即挫尽天下高手,天份之高百年罕见,可谁知弱冠之后便不再显露,如今江湖已鲜有传闻。
“如此说来无极门的艾公子也应与阮掌门不相伯仲……”
于是在众多的可能之中后两者就成为了最有可能的可能,而无论是二者中的哪一个,苗头也都依旧是指向了无极门。
“……据说阮掌门死时筋脉俱断,手法像是玄天诀所为。”又有人犹豫地补充道。
之后便再没有人说话,但大家都已心知肚明:典苍派阮掌门死于无极门玄天诀之下,武功绝高的严觉公子、手段绝高的艾公子,两大传奇公子哪一个会玄天诀哪一个就是杀害阮掌门的凶手。
介于无典二派长期的关系、二派在江湖上的地位,此事关系重大,搞不好武林就是一场腥风血雨,所以厅内多数面色凝重,当然也不乏隔岸观火之辈,但始终再无一人发言。

角落中素衫的青年与锦服的公子彼此相视,在对方的眼中俱是看到了深重的疑惑以及忧虑,但也没有再对此议论。
时间就在沉默中过去了,直到一个身着黑白纱服的典苍弟子进来到青年的身边,恭恭敬敬地拜了一拜:“江先生,卓爷请您到偏厅一叙。”
于是青年颔首起身,刚要前去却被旁边的同伴叫住:“适清,我跟你一起去。”

来到前厅,对方已然等在那里,看到进来的两人先是一愣,但还是马上站起相迎:“适清。”先是不无欢喜地迎上前人,而后也有礼地对后者略一抱拳,“祁少侠。”
“卓少侠有礼。”祁衍回礼。
示意二人坐下之后卓远一边为三人倒茶一边开口:“适清,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语气应该是他一天之中少有的轻快了,但略微沙哑的嗓音还是听得出来。
坐在椅上的人接过茶杯:“就前几天。”
“你这一走也有两年了吧……”卓远又将另一杯茶递给祁衍。
看向男子略微憔悴的脸孔,除此以外还是俊朗依旧,江适清垂首笑笑:“是啊,好久不见了。”
知道他无意提及两年中的经历,卓远无奈地看向自己的好友,略微一笑,只得带开话题:“对了,你回慕家了吗?”刚一问出就看到对方顿时严肃起来,脸色凝重,心下有了不好的预感,不禁催促,“怎么?”
面色沉重的人沉默半晌,最终抬头直视他的眼睛,神情是从没有过的严肃:“卓远,你听我说,阳不见了。”
卓远吓了一跳,碰到了茶杯也没注意:“你说什么!”
“阳不见了,失踪。”将对方的慌乱看在眼里,江适清吸了口气,还是继续道,“在艾公子与沈逸宸来过之后就失踪了。”意料之中地看到对方焦急到失神,叹了口气,“我此次本来是想去无极门一探究竟,但是半途中听说阮掌门的事……”
“适清——”卓远急急地叫道。
“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在他未出口之前对方便坚决地打断,“如今阮掌门刚刚过世,派中纷乱,你不用分心此事,阳的事自有我一力解决。”
“可是——”
“我知道你担心阳,但是此事——”略略一顿,江适清看向卓远,“你出面有可能反倒不利。”
的确,阳的失踪嫌疑最大也是无极门,而以阮掌门死后的形势看来……
“也罢,”卓远最终点头,“不过这二者或许本就有所关联……”然后认真地看向对方,“无论怎样,任何事都一定要跟我说。”
“当然。”江适清微笑,看到对方焦虑的目光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我一定不会让阳有事。”
“此事在下也愿助一臂之力。”看到他二人相视而笑祁衍终于忍不住插话打断,“相信尊主一定不会对慕阳少爷的失踪坐视不管!”
“那就多谢祁少侠了!”卓远向他拱手相谢。
祁衍微笑摆手:“哪里,既然是适清的朋友,于公于私我都义不容辞。”
“哦,”卓远一讶,转头看向长衫青年,“不知道适清是如何与祁兄相识?”
轻笑一声,江适清微微摆头:“此事说来话长……”
……

没过多久,卓远又要回到灵堂上,江适清与祁衍也一并前往。
到的时候卓远先前的位置站了位凌厉挺拔的男子,正是萧沭。看来他与卓远作为典苍派目前的两位头号人物是轮流守在灵堂接待来宾。
那人见了面也不多言,依旧是一副冷冽狂傲的样子,略一点头就拂袖而去了。倒是他身边跟着的正是前两日在酒楼为首闹事之人,再见到江适清与祁衍,十分恭敬地抱拳相敬之后才随着萧沭出去了。
随后一声通报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无极门艾公子到,沈逸宸沈公子到!”
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门口,只见逆光之中一人一袭白衣款款而来,身后跟着紫衣的青年。
为首那人姿容俊秀,风采绰约,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但是举手投足间的从容不迫却莫名地让在场众人无不为之折服。世上总有的人不消作为就叫人由衷地心悦诚服,他就是这一种人中的翘楚。
后面的人与其说是青年倒不如说他更像个十八九岁的少年,灵秀出尘。既让人一看就心生亲近,觉得他是个长不大的单纯少年,但明眸中又精光闪耀,偶尔透出一股蓄意算计之气——灵动的双眼与那城郊老叟如出一辙。
二人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一并拜祭阮掌门。
之后,紫衣少年一眼看到站在一旁的素色长衫,马上过来笑嘻嘻地打着招呼:“江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沈公子。”江适清略微一笑,却看到对方的顽皮地向自己眨眼,轻笑一声再一次在心底暗叹:这人还真是有几分小孩心境!
然后白衣的公子也走上前来,此时他先前别在腰中的折扇已然握在手里,擒着扇子从从容地一抱拳:“江先生,久仰了。”
于是江适清细细地看向对方:淡淡的微笑却是笑弯了双眼,看不见的眼睛就像永远让人看不清的底线,真是个不一般的人物……略微还笑:“久仰大名,艾公子。”
白衣人笑得更甚:“之前曾到贵府拜访,只可惜与江先生缘切一面,真是遗憾良久,”深不见底的笑容让旁人由衷拜服,连语调都满满透着温柔的笑意,“今日可算一偿夙愿了。”
好个深不可测的人!江适清表面依旧温文有礼,心中却着实紧上几分。但是如今终于见到了这个关键人物……
“有关此事,在下还想向艾公子请教一二。”
“哦,江先生请讲。”对方倒是显现得亲切随意。
“不知艾公子可知,”停了一下,江适清看了眼沈逸宸,“我表兄慕阳在二位过府后离奇失踪,至今不见影踪。”
“哦,这件事,”艾怀楚手中的折扇轻敲两下,“我听逸宸提起过。”随意地耸耸肩,微笑着不置可否,倒是他身后的紫衣少年撇撇嘴,做出个“不妙”的表情。
“那么艾公子对此事有何高见?”江适清表情不变。
提高双眉努努嘴,白衣的公子很是无辜:“一直到我们离开,慕少爷还亲送出府。”点点头,脸上亲和的笑意不改,扇子半擒在胸前也不打开,却只使他更显风采无限。言下之意:慕少爷的失踪与我们无关。
“……”知道多说无意,江适清只得另寻它途,“不知艾公子与沈公子到府上所为何事?”
呵呵一笑,白衣公子露出一个万般抱歉的笑脸:“这个……恐怕在此就不方便透露了,还请江先生见谅。”突然又变成万分苦恼的表情,“不过,我们这一趟的拜访对所求是毫无结果。”
看着眼前的笑面男子,江适清由衷地感到了事情的棘手。

“适清,你对艾怀楚这个人怎么看?”客房中锦衣青年寻求着同伴的意见。
被问到的人沉默地抿起嘴,最后说:“不愧是短期内解决无极门纷乱局面的传奇人物。”
“嗯,”锦服公子点头附和,“岂止是纷乱,当年的无极门的内乱简直暴乱不止血流无数,今日居然还能稳坐第一大派的宝座,这个人真是不简单啊。”看到对方紧蹙的眉头以及眼中的忧虑,又不禁担忧地问,“那么慕少爷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边收拾手边的东西,青年语调无波地回答:“明的不行,就只好来暗的。”
“你是说暗探无极门?!”同伴显然却不能那么平静。
江适清无所谓地耸耸肩,点头。好像这根本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决定。
祁衍愣了一愣之后恍然大悟:“难怪今天艾怀楚回无极门时你没有跟着,原来是想不露马脚暗中探查——”突然看向对方大声道,“可是,这是不是太危险了——”可是一看之下才发现对方手里的居然是……包袱!“你不会是今晚就要动身吧?!”
江适清沉默了。或者说是,默认。
“这样,你听我的,”祁衍急急地说,马上冲到他的面前抓住他的肩膀,“你今晚走到那天也快亮了,行动不方便,倒不如明日午后再走,到那刚好天黑,咱们给他来个夜探!”
江适清看着眼前一脸焦急的人一时说不出话来,然后打量着对方灼亮的眸子,一抹笑意渐渐浮现在嘴角:“祁衍,没想到……”
“呃——”被打趣的青年也似突然感到了一份尴尬,讷讷地张口却没有说出什么,然后突然发现自己的手还抓在对方肩膀,于是马上僵硬地抽回,转过身去:“明天再去吧,我跟你去。”声音不大,确实没有丝毫犹豫的坚决。
看着眼前的背影,江适清知道他不会改变主意,虽然仅仅相识三日,但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他们就能深知彼此的心思。所以没有多劝什么,只是默默地说:“谢谢。”
温和的笑意再次涌上唇角,他觉着本该彻骨寒凉的深秋却是满室温暖。

 

目录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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